不当甜妹好久,霉霉成了最赚钱的演唱会女王
刚刚结束的2023，出现了两个由女性缔造的“神话”。
一个是充满粉色幻想的芭比乐园。如今40岁、已经是两个孩子妈的格蕾塔·葛韦格，用由粉色搭建出来的电影书写了一个当代神话——由女性导演拍摄的女性故事，占据了年度全球票房之首。
而和《芭比》几乎同时掀动盛夏巨浪的，还有刚刚被《时代周刊》（《TIME》）评为“2023年度人物”的泰勒·斯威夫特。她在去年3月开启的“The Era Tour”世界巡演，就像一场音乐制造的小型飓风。
▲泰勒·斯威夫特演唱会图
火爆到什么程度呢？霉霉在西雅图开演唱会时，有人专门测量过，结果发现整场演唱会引发的动静，和一场2.3级的微型地震类似。就是那种住在场馆周边，坐家里也能感受到地板震动的程度。
而由演唱会拍成的大电影，据说直接挽救了北美院线的寒冬。跨年夜在国内上映后，也创下了好些影院包括开画、上座率在内的纪录，承包了好些人跨年夜的蹦迪指标。
▲泰勒·斯威夫特演唱会图
一向热衷于评选经济、政坛风云人物的《TIME》，96年来第一次将年度头衔颁给活跃在娱乐版面上的女性艺人，细想起来，不能说毫无玩味之处。
《TIME》的评选声明里说，拥有美国软实力象征的霉霉仿佛拥有一双“迈达斯之手”，所到之处总能引发一场经济的轰动，一连串很难带着概念去想象的数字。
▲《TIME》
可我仍然想站在女性的历史上看待这位“时代女王”。如今刚刚过完34岁生日，曾经经历种种误解、污名，在舆论中浮浮沉沉，蛰伏了多年的Taylor Swift，本身就是一种女性叙事变幻的化身，一种力量的载体，一种重新发现自我的可能。
失效的“好女孩”实验
一个年少时期就开始喜欢霉霉的朋友，说欧美圈给她启蒙的有两种女人。
一种是艾薇儿式的，化着浓重的朋克烟熏妆，金发碧眼，但脸上没有丝毫一点上挑、讨好的形状。酷酷的她不怎么爱笑，杂志上看见那张黑色、哥特的脸庞，经常感到叛逆和寒意。
另一种则是泰勒式的。抱着一把木吉他走天下的女孩，青涩、懵懂，自信满满地唱自己的歌。她性情中的开朗、乖巧，彼时是很多女孩追随的信条，是闪闪发光的、优秀的象征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霉霉出生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个中产家庭，父亲是股票经纪人，母亲结婚前当过基金营销主管。从小在温暖、条件优渥家庭中长大的她，其实并没有因为“乖”产生过什么困扰。
虽然是长女，但父母从没给她设定过轨道。14岁那年，他们甚至听从女儿建议，举家搬迁到更容易实现她“乡村歌手梦”的地方——美国的乡村音乐殿堂纳什维尔。
▲泰勒·斯威夫特
人生早些时刻，想为自己争取梦想、前途的你霉，压根用不着长出一颗激烈、顽抗的心。你可以说她是幸运的，拥有一对愿意尊重她、平等对待她的父母，于是她被认真地倾听，不至于按着无趣的模型生长。
彼时Taylor不知道的是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大大方方的争取和野心。
搬家之后，她开始参加各种音乐节、K歌比赛，前往各家唱片公司毛遂自荐，递送自己录制的音乐小样，最终在17岁这年，得到正式出道的机会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首张专辑《Taylor Swift》发行后，你霉迅速登上美国公告牌专辑榜第19名，第二年便提名格莱美“最佳新人奖”。往后几年，Taylor音乐事业的发展如日中天，具有分量的成绩与奖项拿到手软。20岁时，被《TIME》评为“100位全球最具影响力名人”。
因为天才般的创作天赋和明朗、机灵的个性，Taylor Swift被赞美与喜爱包裹了相当长一段时间。
▲Taylor与早期合作的词曲家利兹·罗斯。
其间发生过一件蛮戏谑的事，另一颗乡村音乐的明星——“南方小鸡（Dixie Chicks）”组合，因为一次演出中公开发表了对当任总统的批判，就此星光陨落。
媒体上疯狂流传着乐队三人打着“叛徒”“南方荡妇”烙印的裸体封面。那时从唱片公司到发行商，几乎每个人都曾语重心长地告诉过Taylor：不要成为像她们一样“蠢”的女人。
▲但这才是霉霉内心最真实的想法。
于是，你总能看到一个脸上洋溢着恬美的女孩。参加访谈节目时，霉霉总是坐得端庄又板正，双手毕恭毕敬地叠放在身前。
怕别人口舌、惹下麻烦，就闭口不谈政治。就算被主持人cue到，也兜着圈子说：或许人们只想听我唱有关分手和感情的歌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彼时她还信奉着“好女孩”光环：“好女孩不会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，不会让人们对她的观点感到不自在；好女孩会挥手、微笑、说‘谢谢’”。
这种信条也作用在她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上，因为担心被拍到有肚腩的丑图，Taylor Swift疯狂节食，一米八的大高个，硬生生瘦成只有56kg的纸片人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她小心翼翼地充当人们眼中不会犯错的“乖乖女”，不做“让别人说三道四的事”。可“好女孩”的信仰，仍然反过头来，变成扎在她身上、一根由规训化身的尖刺。
从“甜心”到“恶女”
霉霉如今将自己定位为“讲故事的人”。从儿时起，粉色笔记本就负责装载她头脑中密密麻麻的感受与故事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她叙事的影响力现今已经蔓延到更权威的学术界。据说2024年，美国院校将开设至少10门以她为课题的课程。其中，哈佛大学准备开设的课程中，就包括对她音乐文本的研究。
可在这之前，当她热烈地恋爱，将自己的心事、破碎与成长写进歌里，换来的只有中伤与诋毁。交往过的男友名单，变成人们审视她的一部分。出席颁奖典礼，主持人毫不关心她的创作与音乐，只在意她会带几个男人回家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人们讽刺她恋爱只是为了寻找灵感，称呼她“公交车”“集邮女”……为“前男友们”打抱不平，大骂女人踩着他们的“尸体”走向成功。相比起道德审判，人们似乎鲜少关心女性在爱里的真实感受。
不禁想到乔安娜·拉斯在《如何抑止女性写作》一书里写过的故事，从过去到现在，“好女孩”的贤良、贞洁还在被当作贬低、抑制她们的抓手。
但这并不是霉霉职业生涯中遭遇的最大风波。2016年，Kanye West在一首新歌里，公然挑衅、辱骂Taylor，又在歌曲发行后不久，表示事先已征得当事人同意。
▲两人的风波甚至可以追溯到2009年。一次颁奖盛典，霉霉发表获奖感言时，被Kanye夺麦，怒赞没有获奖的Beyonce才是女神。但第二年Beyonce获奖时，便将话筒还给了霉霉，邀请她发言。
▲那会儿，霉霉还是个会在台上显得很无措的女孩。
霉霉公关进行否认，结果被对方放出一段剪辑过的电话录音“佐证”。彼时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倾向“手握证据”的一方。
另一端的霉霉，则被当作两面三刀的“毒妇”，稍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一点动态，就能引来无数“毒蛇”的留言。#泰勒·斯威夫特完了#，更是一度成为推特上全球最热门的标签。
彼时人们就像揭示了某个世界真理那般相信，“美国甜心”的面具背后，不过只是拥有一颗黑心脏的“蛇女”。毕竟在此之前，已经有不少人等着见证她的失败。
纪录片《美利坚女士》里，就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。一边是Taylor星光熠熠地出席各种场合，另一边，人们则公然在节目上表达对她的厌恶。男人们觉得她太过认真，女人们则不满于她对“完美凝视”的取悦。
▲《美利坚女士》
谁也没想到，“录音门”事件一年之后，“蛇女”这个符号，便成了Taylor Swift绝地反击、颠覆众人想象的开端。
往日一向信仰甜心、乖乖女的Taylor Swift，在当时新专辑主打曲《Look What You Made Me Do》的MV开头，建造了一座献给过去自己的墓碑，然后像人们所深信的那样，彻底化身为化着烟熏、红唇妆的蛇蝎女王，在充斥着毒蛇、暴力、谎言的华丽宫殿里，一字一句地回怼现实世界对她的所有中伤。
▲《Look What You Made Me Do》MV
人们都说，从这里开始，霉霉才彻底长出了一张摆脱“好女孩”谎言的脸庞。我想，也是在意识到听话、懂事、过分在意他人评价，只会让自己在恶意面前不断扮演退让的“好人”之后，霉霉才终于拥有了做“恶女”的勇气吧。
而杀死流言，决定不再继续讨好谁、取悦谁之后，Taylor Swift才真正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时代。
▲《The Eras Tour》
崩塌是为了重建
能很明显感觉到的一个变化是，“录音门”之后，霉霉从作品到处事，都明显有了一种更直白、硬核，更敢怼天怼地的能量。
2018年发行的歌曲《The Man》，便是她对社会中，对女性要求双标的狠狠讽刺。泰勒在这首歌的MV里，反串成符合社会标准的“成功男士”，抽烟、喝酒，换不同的女友，声誉却丝毫不会因此受到影响。
▲《The Man》
《You’re On Your Own，Kid》则是女性逐渐醒悟、脱离自我凝视的讲述。那个出道时就喜欢唱私奔故事的女孩，仿佛越来越能明白，需要饿肚子的华丽派对，也许只能等来需要强装好笑的无聊笑话。
而她一向羞于谈论政治立场的态度，也发生了180度转变。2018年美国选举时，霉霉第一次撕开了嘴上的胶带，在IG上公开表明立场，反对让女性数十载才争取到的权利，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，重新化为稀碎的灰烬。
▲泰勒·斯威夫特在一次颁奖礼上发言。
她不再惧怕表达自己的愤怒与坚定，与“粉雄”一起拍摄MV，声势浩大地为少数群体发声；她也不再像曾经一样，把外界对自己身材的评价当成首要标准，开始懂得用更自由、更健康的菜单调节饮食。
▲泰勒·斯威夫特演唱会候场
前东家不顾情面，在她提出解约、协商购买此前6张专辑的版权时，转头就将她的所有“过去”，卖给长期网络霸凌她的幕后操手。在他们眼中，Taylor仍然是昔日那个温吞、不愿发起过多反抗的“好女孩”。
但得感谢每一段让霉霉成为“恶女”的经历。与前东家协商无果后，她毅然决定重录《Taylor’s Version》，“这完全取决于你如何应对损失”，而在重新录制的版本里，泰勒添加了此前从未发行过的曲目。她越来越懂得用自己的方式，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控制权。
▲泰勒·斯威夫特采访图
老实说，要等到霉霉带着浑身不好惹的刺、带着接连打破纪录的数字，重新活跃在大众视野中时，你才能发现，“恶女”这个标签所代表的巨大魅力。
它是一种正被当下需要的存在，是女性不再迎合凝视的自由，是狠狠回击流言的力量，是敢于脱胎换骨的宣言。
▲《Look What You Made Me Do》MV
但演唱会大电影上映后，霉霉居然又有了新一轮骂名——“钱缘脑”。说这话的人，觉得将自己演唱会包装成电影的霉霉，不过是个精通商业思维的金融家罢了。
可我看着那个站在万人星池中央，在舞台上完成了足足3小时音乐盛会的霉霉，只替她觉得酣畅淋漓。
至少在光明正大赚钱的途中，她也还没忘记那个14岁时，把唱歌当成全部梦想的女孩。
▲《The Eras Tour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