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对华府核武承诺的质疑，让欧洲重新思考他们的武器安排。图为投在日本长崎的“胖子”原子弹外壳。（美联社）

美国是全世界最大的核武国家，也给欧洲提供核保护伞，但现在对华府承诺的质疑，让欧洲领袖们重新思考他们的武器安排。在全球8大宣称拥有核武的国家中，法国和英国是欧洲唯一的2个拥核国家。其他国家则是中国、俄罗斯、印度、巴基斯坦和朝鲜。

随著美国总统川普（Donald Trump）上台，他对俄罗斯进行外交接触、暂停对乌克兰的援助，还对欧洲採取对立态度之后，美国的核武保护伞看起来越来越不稳定。这让越来越多的呼声要求欧洲发展自己的核保护伞，倚赖法国和英国的核武库，而不是美国的。德国准总理梅尔茨（Friedrich Merz）最近直言：“『核武共享』是我们（欧洲）必须讨论的问题。”

欧洲打造自己的核保护伞，显然并非易事，将颠覆美国在冷战期间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建立、超过半世纪的旧体制，而且费用高昂、技术要求严苛，不仅需许多时间才能完全实施，还要调整全球的核武条约，这些条约已受到朝鲜和伊朗等新兴国家的挑战。这也将迫使欧洲国家作出艰难的选择，涉及共享主权。

事实上，川普政府不会放弃对欧洲核保护伞的主导地位。美国防长海格塞斯（Pete Hegseth）稍早在北约总部表示，欧洲必须“拥有大陆常规安全的主权”，而“常规安全”指的是非核武装，而非核武。美国在欧洲的核武仍由美方控制，由美方机组人员在美方指挥下，由美国飞机载运，但它们也可以在战争时，由北约监督提供给非核国盟友使用。

川普要欧洲负担自主防卫，但说的不是核武。然而，欧洲或其他国家，有办法打造自己的核武吗？

对法国和马克龙（Emmanuel Macron）来说，欧洲绝对有必要发展不依赖美国的安全选项。但是，改变核保护国的选择并不容易，即使是在北约内部。英国的核武器只能从潜艇发射。专家表示，法国的核武器须经大量重新设计，才能从非法国的飞机或潜艇上发射，即使法国允许这样的安排。

为了遵守包括1970年《不扩散核武器条约》（NPT）在内的国际协议，法国或英国的核武器指挥及控制权，仍须保持在巴黎或伦敦手中，就算这些核武器已运至盟友的领土上。欧洲国家在冷战期间接受美国控制核武器还可以接受，但今天将部分主权交给邻近的法国或英国，可能会引发政治争议。

这还只是舆论问题，所有这些複杂情况都假设法国和英国有足够的核武器可供使用，但事实上它们“并不多”。

英国

英国在二战期间协助曼哈顿计划，这项计划于1945年发明原子弹。接著，英国研制出自己的原子弹，成为继美国和前苏联之后的第3个核武国家。但此后，英国的核武事业逐渐衰退。

今天，英国只依赖4艘潜艇来携带核弹头，其核武库是所有核武国家中最小的，约有250颗核弹头。英国政府表示，其目标是维持“最低限度、可信的独立核吓阻”。

去年，英军将领聚集在1艘潜艇上观看核子导弹试射。三叉戟导弹（Trident missile）原本打算飞到大西洋中部几千英里的地方，但实际上，它却没有击发，而是直接坠入海中。先前的测试也很糟糕， 2016年，1枚未配备弹头的导弹在佛罗里达海岸发射，原本计划飞往非洲，但却飞向美国本土，偏离了航线，非常危险，指挥官连忙打开自毁装置。

目前，英国正在进行费用高昂且延误的升级，这有可能削弱其他方面的军事发展。英军正汰换1990年代的Vanguard级潜艇，并升级核弹头，预计在2023年至2033年间投入约1千亿英镑。

法国

法国每年投入几十亿美元，维持其约290颗核弹头的核武库。法国的核武库完全独立于美国运作，法国生产所有必要的核零件。而且与英国不同，法国可以进行核讯号发射，每隔几个月就会举行核子演习，派出机翼下方挂有假氢弹的飙风战斗机（Rafale），藉此吓阻俄罗斯。

英国无法像法国那样进行核吓阻，因为每当它的潜艇出现，潜艇的位置就会曝光，成为潜在目标。虽然，俄罗斯仍会知道法国和英国的潜艇在海中潜伏，构成威胁。

与美国和俄罗斯建立的庞大核武库不同，法国和英国的核武库只是在美国的核保护伞下，有额外的安全层次，并提升了这两国的国际地位，尤其是英法在联合国安理会中拥有常任理事国席位，这也让俄罗斯感到不安。

曾担任拜登政府国安会核专家的瓦迪（Pranay Vaddi）指出，英国和法国的核战略一直建立在美国作为核后盾的基础上，英法建立了核力量，假设美国的战略武库也承诺为其防御提供保障，美国的常规及核力量将保卫北约免受俄罗斯攻击。

有些国防官员表示，如果欧洲国家的目标是与美国核武库相匹配，法国和英国的核武库须进行大规模的几十亿美元升级。而且，英国和法国的核力量目前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低当量武器，这些武器本来可以用来吓阻或应对俄罗斯的小规模核攻击，从而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。

德国

德国准总理梅尔茨（Friedrich Merz）日前表示，德国现在必须研究“是否考虑英国和法国的核共享，或至少从英国和法国获得核安全”。这项提出本身具有历史意义，触发前所未有的公开辩论，有些人问道，是否应该让德国拥有自己的核武器。

自1983年以来，德国一直使用美国的核武器。今天，约有20枚美国B61型核弹头，部署在科隆南部100公里的布歇尔空军基地（Fliegerhorst Büchel）。德国官员强调，美国没有要撤走这些核保护伞的迹象。德国防长皮斯托留斯（Boris Pistorius）称这场辩论为“不必要的升级”。

但在私底下，随著川普上台后的局势发展，他们都在思考，是否应考虑让德国拥有自己的核武器。前德国驻美大使伊辛格（Wolfgang Ischinger）表示，任何真正让德国成为核武国家的建议，都会引发俄罗斯、波兰以及其他邻国的未知风暴。德国将冒著失去二战后60多年来建立的信任的风险。

不过，柏林智库“全球公共政策研究所”（Global Public Policy Institute）负责人本纳（Thorsten Benner）认为，德国至少应“投资维持核潜力”，也就是建立在需要时“能迅速制造核武器”的基础设施，虽然不会立即制造核武器。

波兰

波兰的辩论进展得更快。波兰总理图斯克（Donald Tusk）率先提出寻求核武器，或至少与法国达成共享协议。他的政治对手、总统杜达（Andrzej Duda）则告诉《金融时报》，把美国的核弹头移至波兰会是更好的选择。此举会被莫斯科视为挑衅，而华府一直反对这种作法。

不过，波兰是否有能力执行杜达或图斯克的立场，是另1回事。美国副总统万斯也告诉福斯新闻，如果川普同意把美国武器转移到波兰，他将会感到“震惊”。波兰从未拥有过民用核电厂，虽然它承诺在十年内建设核电厂，但它缺乏其他欧洲国家拥有的基础设施及专业知识。

波兰前防长奥尼斯基维奇（Janusz Onyskiewicz）坦言，图斯克的提议是“非常假设性的”，不适用当前的情况。波兰国有防务制造商PGZ董事伊季克（Marcin Idzik）指出，对波兰来说，从零开始打造核武器的代价太大，波兰没有时间做这件事，但如果波兰能成为新欧洲团队及其核计划的一部分，波兰当然希望成为其中一员。

韩国

朝鲜的核武计划持续扩展、平壤与莫斯科的关係日益密切，还有川普重返白宫，已加剧了韩国对安全的深切担忧。韩国统一研究所（Korea Institute for National Unification）研究员李相臣（Sangsin Lee）直言，支持韩国获得核武器的声音正在扩大，而且越来越坚定。

韩国两大主流政党领袖都曾主张追求核潜力，以便在短时间内建造或获得核武器。首尔市长、可能的总统候选人吴世勳（Oh Se-hoon）呼吁美国允许韩国获得类似日本的“核材料储备”，赋予首尔“核门槛”的地位。外长赵太聿（Cho Tae-yul）也表示，获得核武器“并非桌面下的选项”。

首尔国立大学核工程名誉教授徐均律（Suh Kyun-ryul）表示，韩国拥有世界上核电反应堆最密集的设施，拥有制造核武器的基本技术，也有小规模制造钸和铀的经验。韩国有能力在3个月内制造原子弹，类似广岛和长崎上空投下的那种。

韩国科学与技术评估及规画研究所（Korea Institute of Science & Technology Evaluation and Planning）研究员李春根（Lee Chun-geun）表示，除了获得足够的核材料外，韩国还须制作引爆器和核弹头，并进行核测试。如果韩国宣布国家紧急状况，并动员所有国家资源，2年内就能制造出核武器。

不过，虽然韩国拥有大约2到3年的核材料储备，但若撤出《核不扩散条约》（NPT），这些供应将可能被切断。韩国的出口经济也难以承受随之而来的经济制裁。但徐均律表示，川普的总统任期为韩国提供“难得的机会”，与美国谈判发展核武器。

徐均律直言：“最终，韩国人必须选择，要么被朝鲜併吞，要么承受制造核弹带来的国际制裁，因为『无核化朝鲜』看起来是不可能的。”

日本

日本作为全球唯一曾遭受原子武器攻击的国家，在战后历史中，获得核武器的问题是最大的政治禁忌。然而，随著朝鲜成为核武国家、中国的军事野心变得强硬，还有川普让美国核保护伞的可靠性受到质疑，获得核武器的问题悄然成为辩论话题。

日本是《核不扩散条约》的早期签署国，但在1990年代开设的铀浓缩设施，让日本拥有可用于制造核武器的大量材料。美国军事专家表示，日本的庞大而精密的工业基础设施，还有在许多专业工程领域的领先地位，表明它建造武器的物理能力完全在其能力范围，甚至可能在收到政治绿灯后几个月内，就能完成（制造核武器）。

日本最新的报告显示，截至2023年底，日本国内拥有约8.6吨钸，理论上足以制造几千颗核弹头。

不过，根据日本宪法第9条《和平条款》，日本人民“永远放弃战争作为国家的主权权利”，虽然在重新解释后，这条条款已允许日本建立并维持大量常规军力，但关于核吓阻的複杂性仍然是个挑战。

目前，日本的整体战略仍围绕著“从美国获得保证”，也就是日本仍在美国的核保护伞下，东京基督教大学政治与国际研究教授奈基（Stephen Nagy）直言，（日本的）计划A是紧紧拥抱美国，计划B是更加紧紧拥抱美国。计划Z，现在的情况下，才是获得核武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