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论拜登和川普,其实都“不懂独裁者”…
不管是拜登的“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”还是川普“交易艺术”,他们对真正独裁者的黑暗性格,都存在美式的乐观。(美联社)
母亲节当天,CNN一则报导说出了拜登面对加萨战争的困境,内容提到,自5 月初,拜登因反对纳坦雅胡轰炸拉法(靠近埃及边境城镇,现有大批巴勒斯坦难民),于是宣布暂停向以色列供给3500枚导弹,以色列却继续佈署进攻,拜登随后再发出最后通牒,强调以色列若一意孤行,美国将直接关闭对以色列部分重要武器的输送。以色列显然也没有理会。这项“武器禁运最后通牒”,回过头再又受到美国共和、民主两党批评,几乎无论怎么做,拜登都是错。
站在共和党立场,他们认为拜登导致了美国和以色列出现史上关係最糟的一刻,另一方面,民主党也有26名众议员联署致函拜登,认为暂停运送武器给以色列,等同于向哈玛斯等中东恐怖份子发出错误讯息,以为美国总统现在倾向了“亲哈玛斯”一方。拜登今天对以色列的最后警告,也被回推认定,原来自二月中开始,他声称和纳坦雅胡有过多轮通话,其实是无用的,同样的,他也无法遏制恐怖主义的意识形态,更别说击败恐怖主义。
到今天,以哈战争凸显的依旧是既有僵局,即,如果纳坦雅胡为了“和平”,在约旦河西岸的领土做出任何让步,他在国内的右翼联盟就会崩溃。另一方,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如果在巴勒斯坦人民所认为“不可剥夺的权利”稍有妥协,他也会立刻被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最大派别法塔赫(包括哈玛斯)视为叛徒。以上两方的让步,都可能让以巴现任领导者垮台,而垮台在专制极权国家,经常意谓“下场很惨”。
时间再拉回拜登上任初期,不少自由派媒体都说拜登是民主、跨大西洋主义和国际主义的实践者,拜登可望藉经验丰富的外交团队,体现这些精神,并以一种清醒、理性和现代化的角度,让美国得以更公平的方式去负起跨国责任。结果,拜登在处理中东问题上,连认可他的民主党选民都不到五成,自2022年8月阿富汗撤兵以来,拜登的外交政策支持度便持续低档徘徊在五成以下。
如果说,2022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,2023年哈玛斯突袭以色列,已被视为拜登外交上的败笔,那么,这是否就对照出了川普时期的成功,其实也未必。
川普在2016年上任之初,曾声称要为以色列、巴勒斯坦的和平立下“最终协议”(ultimate deal),当时甚至还有“川普可能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”的风声。也就是在他著手中东事务时,再让所谓的“川普主义”格外受到关注,不少人认为那的确代表了一种简洁、不感情用事和展现对抗性的特有外交作风。
但事实上,川普终究只是把他过去商场交易手段,移植作为国与国的外交谈判,且因为他对美国整体经济和安全利益长期侷限在狭隘的概念下,再使其外交政策充满了交易性质。其中最为人诟病,不就是2019年一名中央情报员举报,指称川普曾强烈向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暗示,希望他协助调查拜登的贪腐,以及提供被指由乌克兰掌握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伺服器,两者将决定他是否履行国会授权,对乌克兰的4亿美元援助案。这一举报,一度让川普面临滥权和妨碍国会两项弹劾,惟藉著共和党参议院多数,两项弹劾案才未通过。
再看川普当年所称的以色列、巴勒斯坦最终协议。他斡旋的方式,即是透过女婿库许纳,以“美国总统(川普)最信任的人”角色居间传话,这也是川普任内最常被提及的──施政(尤其对外政策)经常充满高度人治色彩。川普任内,身边不乏集结优秀的外交人才,只是,他们所花最大力气,正是一次又一次试图将川普的“无政府主义”拉回外交常轨(川普和官员间的紧张关係也是由此而来)。至于当年所谓“最终协议”如何,以哈战争已做出最好说明,也就是何来“最终”协议?
就拜登而言,他的外交信条,或谓“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”,就川普来说,则仿若“交易艺术”的国际进阶版。但不管是哪一套,事实证明,从俄罗斯的普京,到巴勒斯坦的哈玛斯,甚而到以色列的纳坦雅胡,专制(独裁)者的行事,往往超脱了民主美国的思维逻辑。拜登让美以联盟数十年来首次出现了裂痕,而川普又难道真的阻止了普京的野心,或者真的化解了以哈的血海深仇。2019年川普站上南朝鲜共同警备区板门店,成为首位踏进朝鲜领土的现任美国总统,他为此自行宣布朝鲜不再构成核武威胁,到了2023年,金正恩又再次警告,“平壤若『受到核武挑衅』,将毫不犹豫地发动核攻击。”拜登以“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”面对独裁国家,证明效果不佳,至于川普,他在独裁者身上所使用的“最终”、“不再”,到头来也是形容词大过实际上的意义。
2019年,具生物学博士学位的纽约作家海考克 (Dean Haycock)写下了一本《谋杀心灵》(Murderous Minds),专门讨论独裁暴君如何形成。他提到就性格上,独裁者首先必须有发展残酷人格特质的潜能,例如自恋、马基雅维利主义、偏执狂和非凡的野心,但不是每个这样的人都能长成暴君,还得有后天环境推波助澜,一个人才会升起对整个国家的绝对控制欲,这一特定事件所触发的危险性格,尤其在一个人的童年时期取得发展和强化,最普遍来说,关键就在成长于“国家政治制度高度不稳定的时期”。海考克的论述,并以史达林、希特勒、毛泽东和海珊为佐证。
前不久,川普的老朋友,福斯新闻主持人汉尼帝公开为川普拉票,说他保证川普若再次当选总统,决不会滥用权力寻求政治报复,有人以为这是汉尼帝背书川普不会变成“独裁者”,结果川普的回答是:“不会,除了第一天(当选)。”虽然看起来川普的反应很猖狂,但这不也说明了,川普真的不懂什么是独裁者,因为没有一个真正的独裁者会“只想当一天”,且“滥用权力寻求政治报复”距离独裁者的统治、征服、折磨和屠杀等特徵,不也还差很大一段距离。
如今,拜登、川普面对独裁者,不可否认各有盲点,甚且,恐怕正因为成长时期完全不同的经验,才使之难以真正“进入独裁者的脑袋”去作出判断、理解和预测对方的行动,他们对真正独裁者的黑暗性格,难免也都存在美式的乐观,不管“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”还是“交易艺术”都是,只是,就心理学分析,这也算“非战之罪”吧。
※作者为《上报》主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