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思计划生育:养老金还有十年耗尽,人口断代何解?
1993年,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就职后不久发表的演讲中说道,“现在的孩子成年时,将是历史上第一个生活水平低于自己父辈的世代。”
克林顿这番演讲,是希望激发人们的危机感,进而说明自己的经济发展长期战略。但二十多年过去了,纵观美国经济,总体仍然呈稳健发展态势。而此时,GDP增长放缓,一代压力大过一代的,反而是隔壁的日本。
日本的情况我们有目共睹,在经历二战废墟后,日本经济一路高歌猛进,从战败国到成为发达经济体,日本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,但站在巅峰,人均GDP一度超过美国之后,日本又迅速从神坛跌落。
人口结构的变化,是导致日本成为今天的日本的主要原因。
其中一个因素就是,日本居民收入以年金形式加速从在职人员转移到退休的老年人手中,这导致了日本年轻人的收入明显呈下滑趋势。
翻译成大白话我们可以理解为:日本老年人建设了日本,却又了“蚕食”了日本,较高的退休金待遇,让日本年轻人从一生下来就背负沉重的债务。
老有所养,代价是高昂的,我们也不例外。
根据社科院估计,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将于2035年耗尽,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预测,未来几年,随着我国经济增长的进一步放缓甚至恶化,经济滑坡将会进一步冲击养老金体系。
这些消息都很难让人对未来有多么乐观,尤其是对年轻人来说。
摸索前行30年,最终我国的养老保险制还是站在了面临剧变的十字路口。
回头看,造成今天这一局面的,离不开历史欠账;长期以来,机关事业单位职工无需缴纳养老保险费用,他们退休后养老金高度依赖财政补贴,替代率(退休后收入和退休前收入的比值)超过80%,和企业职工的悬殊差距考验着养老体系的公平性。
为了解决这一问题,2014年养老并轨启动,但是十年过去了,二者差距不降反升。
根据《中国劳动统计年鉴》,2014年机关事业单位和企业职工退休者月均养老金分别为2741.5元和2063.9元。到了2022年,这两个数字变成了6099.8元和3148.6元,两者差距进一步扩大至1倍。
上一个10年,二者差距越拉越大;到今年10月份,养老并轨即将画上过渡句点,未来十年我国养老又当如何?
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好,我们可能会陷入比日本还要麻烦的困境之中,以个体感受照亮未来现实,这是日本社会的现状,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。
十年,是下一个时代窗口。
根据社科院的预计,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不仅将会在2035年耗尽结余,且未来十年我国还将有3亿人退休,这也给适龄群体带来了巨大的就业压力。
尽管过去我们不断完善养老金制度,但结构性的问题,依然有待解决。
其一是养老保险体系的公平性,机关事业单位职工是企业职工退休金的1倍,而基数最广的农民退休群体,他们的养老金则只有区区的一百多元,三者差异巨大。
其二,则是我国养老金的现收现付面临着“入不敷出”的问题。
我国的养老金体系由三个部分组成:基本养老保险、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、个人养老金。其中个人养老金自推出以来,一直面临着市场不买单的情况。
截止2023年底,个人养老金账户开立人数超过5000万,但实际缴存资金者仅占20%,也就是1000万人,而人均存储资金约2000元。
更大的问题,还在于历史遗留。自养老金建制以来,未充分缴费的老职工数量庞大,原来为其养老负责的国企和地方财政,也未向后来的统筹基金注入相应资金,叠加地方普遍挪用个人账户,导致形成上万亿元空账。
到今天,未充分缴费、机关事业单位月均养老金太高,退休群体越来越庞大,都进一步考验着养老基金池的入不敷出。
随着我国劳动力和老龄化此消彼长,人口红利消失的“蝴蝶效应”显现,“当前职工缴费用以支付退休人群养老金”的现收现付制首先面临冲击,这势必导致年轻一代赡养负担越重,间接拉低年轻一代参保意愿,种种危机之下,养老基金也开始变得捉襟见肘。
十年时间,说长不长说短不短。
要想延长养老基金池的给付能力,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延迟退休。
延迟退休的优势显而易见,一方面延长退休者的领取时间,可以为基金池留下更多时间窗口,另一方面还可以为养老金创收。
但反对的人也不少,例如央行前行长周小川就曾表示,延迟退休涉及健康水平和生产力,至少需要超过十年的时间才能见效。
而我们,显然等不了十年。
更直接有效的办法,还有降本增效。截止2023年末,我国有公务员700万,参公人员1300万,事业编制3100万,临时工4000万,合计超过8000万人,加上退休人员3000万,这就是1.1亿人。
降本增效,首先可以针对该群体进行减员和降薪,尤其是降低事业单位的退休待遇,月均超6000元的养老金,已经超出许多上班族的月收入,这是不符合我国当前国民普遍收入现状的,应当予以适当调整。
事实也的确如此,近年来全国各地陆续传出事业单位员工被降薪或取消退休福利待遇,北京、上海和扬州等地的退休教师、医生等事业单位员工的收入都在下降。
降低事业单位退休待遇,可以一定程度上减缓养老基金池的开支。
但从根本上来看,随着我国老龄化的不断加快,也让“降本”只能指标不能治本。
未来十年我国有3亿人面临退休,这其中有事业单位、企业职工还有农民群体,平均算下来,每年退休人群高达3000万,哪怕这3000万人全部按照每月100元的养老金支出计算,每个月也是30亿元的开支,一年下来就是300多亿。
但这只是最保守的算法。
要想真正解决养老金亏空问题,最终还是要回到经济增长上来;过去我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高速增长,这也导致我国养老金连续十八年上涨,尤其是事业单位退休员工,月均养老金6000元,本质上都是高增长时代的红利。
但随着红利开始减退,老龄化不断加深之际,叠加增长放缓,危机开始显现,而我们的对策则显得有限。
人口结构上的东西,几乎和数学一样严谨,我国老龄化人口不断扩大,在人口不变的情况下,每年要支付的养老金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,而牵扯到退休群体利益相关的东西,我们也很难做特别大的变动。
这是最棘手的地方。由奢入俭难,当人们习惯养老金连年上涨的时候,哪怕是今年不涨养老金,恐怕都会引起一阵喧闹,更不用说降低养老金待遇。
根据社科院发布的《中国养老金精算报告2019-2050》中提到,城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在2028年之后将收不抵支,年度缺口达到1181.3亿元,并在2050年扩大100倍至11.28万亿元。
而养老金存余情况也不容乐观,在2027年达到峰值6.99万亿元之后,将逐年减少,并在2035年耗尽。
名义上我们每个月缴纳的养老金是自己退休后的一个养老保障,但从操作上它是当下退休的人每个月领取的养老金来源,而我们退休时的养老金,将取决于下一代每月缴纳的养老金。
按照这个逻辑来换算,今天年轻一代日后退休的养老金,将和我们的新生儿数量高低直接相关,因此养老金这个问题,不仅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,事实上还牵扯到我们的生育率,刺激生育不仅仅是宏观所必需的,放在个人背景上,它也是我们未来的养老金来源。
当养老金的压力通过“五险一金”不断传导到年轻一代身上时,我们就极有可能陷入“低欲望社会”,这是和日本相似的现状:即居民收入以年金形式加速从在职人员转移到退休老年人手中。
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困境,而现代商业化社会里,代际存续是必不可少的一环,刺激生育不仅仅关乎人们的就业、消费和收入,更关乎我们每个人的养老金待遇。
看起来,养老金面临亏空的风险只是关乎退休群体,但基于人是必老的这一现实,年轻人通常会选择存更多的钱来抵抗未来不可知的风险。
回头看,从计划生育导致的人口断代开始,养老金体系就面临着人口结构上的根本性差异,且随着今天国人生育率历史性的低迷,未来养老金的存续问题恐怕还会更严重。
比起彻底解决这个问题,延迟退休、养老金投入股市、甚至国企股份转移等方式,可能才是更实际有效的,尽可能拖慢养老金穿底的时间,也是各国的通用做法。
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