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发相亲寻爱:81岁勇敢分手,75岁依旧是”纯爱战神”
从今天开始,《中国人的一天》将持续给大家分享《前浪》中的故事。今天是几个和爱情有关的故事:在上海宜家餐厅寻找伴侣的银发男女中的99%,他们寻找退休金、房产和没有大毛病的身体;也有另外那1%,他们正寻找着真爱……
在上海徐汇宜家餐厅相亲界,75岁的宝叔小有名气。他待人大方,不计较钱财,即便被占了便宜也无所谓。这让习惯了精打细算的老人们感到新鲜。
宝叔有一只鹰钩鼻,脸颊瘦削,个子不高,好在身子骨硬朗,不怎么驼背,他的头发白了也秃了,就算在家也喜欢戴一顶黑色的厚毛毡帽。衣柜里有许多他的帽子,以及他要送给别人的帽子——他喜欢给朋友买礼物。
和大部分伙伴一样,宝叔是从人民公园转战来宜家相亲的。那儿太热了,他说,宜家好太多了。二楼餐厅宽敞明亮,冬天不冷夏天不热,还有咖啡,免费续杯。许多像宝叔这样的退休单身人士,拎着保温杯,从外面带进瓜子和饼干,在宜家吹着空调,惬意地坐上一整天。
75岁的宝叔
宜家的银发相亲传统可以追溯到2007年。当时宜家针对会员推出工作日免费咖啡福利,闻讯来喝咖啡相亲的老人越来越多,直到700个座位一座难求。十多年来,宜家多次在桌上摆放谢绝占座的小告示,也试过划分免费咖啡专用区,与正常消费区隔开,都收效甚微。2016年推出购买正餐才能入座的规定,引起一些老人不满,甚至惊动了警方。后来老人们找到对策——购买4元一个的牛角面包(最便宜的正餐),名正言顺夺回阵地。
但宝叔不同,他经常在宜家消费,还会拖一个25寸的粉色行李箱出现,里面塞满为大家购买的零食、水果。和朋友出去玩,他经常是那个买单的人,不图什么,只是希望把其他人照顾好,让他们开心。
除了不在乎钱,宝叔异于宜家众人之处还在于,太在乎“感觉”——毕竟这里是时间紧迫的晚年相亲市场,作为“市场”,对话难免以数字为核心:
女人:我想问问你,因为你现在退休了……
男人:(退休金)5000。
女人点头。
男人:那年龄上有(什么要求)……
女人:70以下吧。
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快速确认条件:房子、年纪、户口、退休金。合适就继续聊,或者留下微信。如果不合适,多一分钟都嫌浪费时间。
宝叔不这样,他和初次恋爱时(半个世纪之前)没有大变化。他不在乎数字,在乎感觉,当感觉降临时,他渴望付出而不是索取。
多年来,关于宝叔心软、重情义的故事在邻里流传。他当过五年兵,1966年退伍,回上海,转业成一名三甲医院医生,帮病人做康复。他曾在夏天的单位门口见到一个人坐着哭,说摔伤了不能走路,也没人陪自己看病。他搀着那人去看医生,跑上跑下,最后借了一辆车送人回家。后来对方把这件事写下来,登在《新民晚报》,医院为此奖励了宝叔50块钱。
宝叔一生只有这一份工作,干得相当顺遂,一直待到2003年退休,每月他能收到一笔8000块退休金。
遗憾的是,据宝叔说,他的感情之路挫折重重。他结过三次婚,第一任妻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,宝叔照顾她18年,离婚时分给她房子,10年后前妻跳楼自尽,房子留给了她再婚的男人;第二任妻子带着一个儿子,两人结婚8年,“感情不好”,他痛苦了8年,离婚后分了半套房;第三任妻子身患残疾,只能坐轮椅,在一起五年后分居,她在养老院去世,他去处理后事,给了亡妻家人25万元。
“我这辈子光顾着献爱心了”,宝叔说。
终其一生,宝叔执着于寻找美满的爱情,屡次三番没有好结果,这让他感到痛苦甚至是愤怒。他和第一任妻子有个女儿,但长年没联系,他有几个亲兄弟,也没有往来。
走到这般境地,宝叔不怪前任们,他想得很清楚,“都是我自己作的”。他不是不明白,自己为了追求真爱而不管不顾,总有一天会吃到苦果。生活正在冷冰冰地惩罚他。到了这年纪,他只剩下自己。但他对爱情仍未死心,想找到一个“真正有感觉的爱人”,“能够长长久久待在一起”。
因此,去宜家相亲,变成了宝叔的生活方式,如果不在宜家,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。
平时他住在远郊,偶尔下楼跟朋友聊会天,大部分时间宅在卧室,无所事事。卧室几平米,有盆绿植和一些简单家具。墙上挂着旧电视,用一块花布遮着。他习惯熬夜和抽烟,一根接一根,还有,一个人玩斗地主,然后握着扑克牌打盹。醒来后,他掏出手机,刷朋友圈和短视频,然后打电话喊人去宜家。
独自在家打牌的宝叔
这天,宝叔刚到宜家,一个男人领着一个粉衣服女人走过来。宝叔还没开口,女人有些迫不及待,我已经付了50块钱手续费,就是想认识你。宝叔打量一番后说,我没有房子了。女人说,我不要房子,我要一个人的真心,不要骗人。从别人嘴里听到“真心”二字,他心里感到小小的愉悦,干脆拉着女人坐下来聊。
我1948年的,宝叔继续提醒她。没人比他更知道老年人相亲最想了解什么。女人说,你和我之前的男人一样大。看来年纪也不是问题。于是他们留了微信。
有不少人听说了宝叔的故事,结三次婚分三次房。现在没房子了,还是有女人愿意和他聊聊。“有个老太婆很喜欢我,叫我住在她家里去,房子在8号线,”他说,“她良心蛮好的,但我看不中,因为没感觉呀!”
混迹宜家这几年,宝叔唯有对一个叫“山口百惠”的女人有感觉。她其实是中国人,因为长得像山口百惠(一位日本女星),就取了同样的网名。山口如今64岁,也曾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,想要找个伴,她认为,没有爱情的生活是乏味的。
宝叔对山口一见钟情。与其他女人相亲时,他也不介意让人知道山口百惠的存在。如果有人不知道,他显得很生气,立刻翻出手机相册里山口的照片,放大到填满整个屏幕,递给对方看。
为了山口,他愿意做任何事情。他想方设法地追求她,一个劲地买东西,那些自己舍不得吃的食物,尽往山口家送。然而示好了三年,山口只把他当作哥哥看待,礼貌地保持距离。
久而久之,宜家的许多人都知道宝叔对山口的心意。当他们听说宝叔把五千块退休金交给山口保管的时候,感到难以置信。宜家相亲的成功率极低,老人之间长年流传着一些骗财的传说,比如有个年轻女子过来钓老头,专门找七八十岁的,死得快,最后捞到几套房子。越是有钱的老人,越对这些故事深信不疑。
“你交给她干嘛啦,你不要用钱啦?”一个短发女人问。宝叔解释道,我乱花钱,到月底就不够了,她帮我管钱,每天给50块零花钱。一个男人在一旁插话,“你这个人怎么活得这么窝囊?”大家都笑了。
宝叔在宜家向导演介绍“山口百惠”
衰老是体验失去的过程。老张很难不同意这句话。他是宝叔在宜家的好朋友,比宝叔大几岁。
与宝叔不同,老张同时拥有现金流和两套房产。每月五千元退休金不说,多年前老家拆迁,他分到了几百万拆迁款。他在江苏启东恒大海上威尼斯投资了两套房子,结果房价没涨,也卖不出去,砸手里了,但到了晚年他也不至于缺钱。
老张是懂得享受的人。单身的大部分时间,他都在苏州租房住。他用退休金请了两个保姆,每天上午去家里干活两小时,帮他洗衣服、打扫卫生。苏州天气暖和,散步的公园也多,北塔寺的鳝丝面好吃,还有小馄炖、炸猪排,很合他的胃口。在苏州不要太开心了,他说。
老张在宜家自拍
生活本可以很自在,但只要去了宜家,他就难以避免地想到,自己马上要80岁了。老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年人群体,一眼望去有这么多老人,他感到放松,可是,这里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比他年轻,他的心里泛起一丝失落。
如今,他的脸上褶皱越来越多,眉毛几乎掉光了,体力也大不如前,他在相亲时不得不向陌生女人承认,那方面不行了,“弄不动了”。而上述每一条,在相亲时都可能遭到嫌弃。
老张不得不替自己吆喝。“和我生活的人都会挺开心的。”他对一个陌生女人说,“出去旅游,钞票我来(出),你需要买什么就买什么。”
女人面露难色,我们年纪相差太多。老张则说,有些人觉得年龄不是问题,只要人好,对吧?
见女人还是迟疑,他做最后的努力:“你考虑考虑,这也是机会,我看不中、没感觉的人,我不和她谈的。”
女人没有反应。老张想请她留个电话,却遭到婉拒。看着女人起身离开,他苦笑,“现在的人要求真高”。
在老年相亲市场,微小年龄差异带来的强弱势对比是年轻人难以想象的。即使在平均年龄65+的宜家,老张的年龄也几乎等于“下架”,意味着需要全力以赴,才有可能把自己推销出去。
他渴望自己仍然拥有年轻、活力的状态,因此他全力以赴:精心打扮,穿显年轻的帽衫,定期去理发店染黑发,以及,找年轻女人聊天。
刚刚染完头发的老张正在剃须
老张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需要用双手剃须了(对着镜子,一只手将脸上褶皱的皮撑开,另一只手在撑开处移动刀头),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买洋娃娃。都是芭比娃娃大小的金发女郎。最开始,洋娃娃让他想起外孙女,至少有五年没见到孩子了。后来越买越多,他觉得是“一种生活乐趣”,“做工很好,按下开关还能说话”。他最喜欢牛仔娃娃,因为做得最逼真。每天回到家,他先把柜子上、墙壁上的娃娃摆正,再拿起几个,坐床边摆弄,整理娃娃的发型、衣服,最后放回去。
白天,老张在上海和苏州游荡,看起来精气神十足,夜里,他只有柜子上、墙壁上的娃娃陪伴。他坐在床边,盯着它们出神,一个晚上又悄悄熬了过去。
其实,老张尝试过黄昏恋。十年前他就想找个踏实伴老的人,当时命运待他不薄,他也还算年轻,在宜家相亲成功。对象叫沈玲玲,老张叫她玲玲。玲玲比他大两岁,自幼腿脚残疾,行动不便。她曾经有过30多年的幸福生活,尽管婚检时得知自己没有生育能力,但丈夫并不介意,一直对她很好,不让她干活,连袜子、手绢都不要她洗。后来,丈夫突发疾病去世了。玲玲忍受不了孤独的日子,最终选择了老张。
玲玲评价,老张人不坏,但做事毛手毛脚,不懂得照顾人。去买菜,老张自顾自地走到菜市场,才发现她没跟上,远远地落在后头。
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,反而是行动不便的玲玲在照顾老张。老张身体有许多小毛病。73岁那年生了场大病,在医院住了半个月,医药费花了12万,玲玲一直在医院守着他。
如今,玲玲感到心累,吃不消了,去年提出分手。“我们年纪大,互相不能照顾,他真要有什么事,我打120都来不及。”玲玲说。
她仍保留着去世丈夫的照片,有时拿出来看看,“模样比老张还要好”。年纪越大,她越渴望被人照顾。
老张对玲玲有歉意,他知道在这段关系里他做得不够好——一方面,他在接受玲玲的照顾,并感到心安;另一方面,他又要“抓紧享受每一天”,打扮得年轻点,去各地旅游,他在上海待不住,一有空就往苏州跑。
因此,当玲玲想要离开时,老张选择理解,同时他也坦诚地接受了自己,“朋友一场,总归要分手的”。
两人分手的过程格外漫长,但很平和,没有争吵和指责。老张要从玲玲家搬出去,他一次搬一点,像蚂蚁搬家那样,搬了一半多,一年就过去了。
玲玲也不催他,连一句重话都没有。他们有高龄人之间的体恤,对待彼此像对待易碎品,轻拿轻放。
最后一次搬家,不知道老张有意无意,在情人节当天上门。他四处找自己的拖鞋,正要趴下去看沙发底,被玲玲制止了。你血压高不要低头,她温和地说,我帮你找。
玲玲给老张做了饭,他尝了一口,觉得味道不对,把饭端回厨房,倒进锅再炒一遍。他很放松,像在自己家那样,吃过饭,靠在玲玲的桌子边上睡着了。
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,是一个常驻宜家的朋友打来的。朋友兴冲冲地对老张说,“你早点来,给你介绍个人,人家没小孩,有房子,可以吧?”
玲玲知道老张又去宜家相亲,这位前女友没有一点生气,“你去吧,人家等着呢。”她帮他把帽子戴好,又整理了背包带子,送他到单元楼门口,挥挥手。“再见,你有空就过来玩,不要紧。”
至于玲玲女士自己,81岁勇敢分手,堪称女性主义范本:伴侣事多贪玩身体差怎么办,以旧换新——新男友住在她家附近,方便时时照顾她,上海有房,今年59岁。
玲玲送老张出门
在宜家餐厅,75岁的上海人金阿姨将手提包摆在桌边,翘起腿,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。她身子稍稍前倾,听对面的爷叔说话。那人戴着一顶灰色帽子,银白色的头发藏在帽檐下。
金阿姨说,“都讲男人好色,其实女人也好色,也要看卖相。”爷叔点点头。她继续说,“我现在房子、钞票都有,就想找漂亮的。”
金阿姨的确不差钱。她精明,脑子灵活,年轻时就有理财意识。作为家里的老幺,上班赚的钱不用拿去补贴家用,她从第一个月领学徒工资,十六块几毛钱,一点点积攒下来。她还早早意识到上班是赚不到钱的,不如收租轻松。因此到了符合退休的年纪,她立刻办理退休,没多上一天班。同时她开始研究房地产,东拼西凑出15万,在市区买了一套55平的房子,立刻租了出去。两年后,房子涨到17万,接着是25万、30万,如今是几百万。如果问她成功秘诀,她的回答既表现出谦逊——“赶上了改革开放的红利”,又忍不住得意——“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了”。
与宝叔失去三套房子不同,人到晚年的金阿姨手握三套房子,摩拳擦掌准备开始自由恋爱——年轻时稀里糊涂结了婚,她从未像年轻人、电视剧那样体验过全身心沉浸的恋爱。她的条件摆在相亲市场极具吸引力。不必卖力推销,只要她愿意,随时能与宜家坐着的大部分男人聊上一遍。
起初金阿姨坚持要找“有生理性喜欢”的上海小资情调绅士。她挑剔男人的外貌,见不惯邋遢,无法忍受大肚子。她讲究第一眼要看上去整齐、端庄,即便长得不好看,也要把自己收拾干净。有的男人牙齿缺一颗,或者蛀牙了,也不去医院,让她感到不舒服。那些她心动的男人,身上都有“上海小资情调”。在她眼里,男人穿一件白衬衫,再套一件藏青色的羊毛背心,最好打一条领带,走出去就很有品位。
刚刚烫完头发的金阿姨
她对自己要求也高。以前上班时,出门前她会抽出一小时,将要穿的衣服和裤子烫一遍。一年四季有四季相应的皮鞋。碰到重要场合,她一定穿着得体。
这是父亲带来的影响。她家境优渥,记忆里父亲总是不苟言笑,在弄堂里遇到熟人,嘴角轻轻上扬,便是打招呼了。夏天再热,父亲也不会穿背心和短裤出门,一件带领子的汗衫,加一条青色的纺绸长裤,再握一把蒲扇,端正地坐在那儿。
业余时间她喜欢跳舞,那让她感到活力。她也爱旗袍,那能体现“一个女人的风味”。她家有一台缝纫机,有空时她就给自己做一身旗袍,既是打发时间,也是为可能发生的约会作准备。她说,“跟情人幽会的时候最适合穿旗袍”。
约会这天,金阿姨穿一身格子旗袍,先去店里做头发,把白发染成棕色,再烫一个大波浪,直到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满意,出发去见程先生。
金阿姨一生要求自己约会要美,只是如今消耗的体力需要次日在家躺上一天才能恢复。现在逛一会公园,她就感到腿酸了,脚也痛。男人踩着运动鞋,慢悠悠地问,为什么不穿双舒服的鞋呢?男人不会懂的,她解释,我这人穿鞋首先考虑美,其次才是舒服。她永不会放弃美。
金阿姨在刚认识的程先生面前跳舞
程先生是她在一次旅行里认识的新朋友。程先生个子高,长相英俊,拎一把纸扇,身上一件米色衬衫,扣子系得很规矩。他们逛公园,一块吃了午饭。她对程先生的印象很好,儒雅、潇洒、浪漫,“一切尽在不言中”。
随后几天,程先生每天早上6点在微信上给她发早安,时不时转发一些心灵鸡汤。她很受用。程先生比她小两岁,她像宣言一般地告诉他,老牛要吃嫩草了。
当她准备更进一步时,程先生意外地退却了。
她回忆:他在上海没有房子,我说没关系你就住我家里,但你多少要贴补我一点吧。你退休工资是6000块,每个月吃饭开销你拿4000块,多不多?我觉得我没有多要。他不搭理我,不愿意往下讲了。那就没意思了。
此前,金阿姨曾和一位大学教授短暂在一起过。“他家在五楼,没有电梯”,金阿姨强调。她叫他张先生,有次他们约会,张先生看到她穿得端正,特意回家把凉鞋换成皮鞋。后来他们挑了个日子,摆两桌酒席,给大家发了喜糖,但没有领结婚证。
有一年国庆假期,金阿姨从外地旅游回家。张先生说,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,我想分开冷静一下。金阿姨说好,没问题。她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两个两块钱的纸箱,装好东西,约好“货拉拉”搬家,把钥匙交还张先生,就此别过。
金阿姨不像宝叔是个无法修改的“恋爱脑”。她会从失败中学习。她开始反思自己的理想型男人是否真的理想。也许小资绅士并不适合过日子,她想,她需要恋爱,但也需要过日子。
有天,金阿姨去参加一个女性朋友的婚礼。她们年纪差不多,境况差不多,新娘更不幸点,一场车祸同时带走了她的丈夫与儿子。十二年过去,她穿着婚纱,即将开启新的人生。他们领了结婚证。新郎很开心地说,为了表示诚意,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给了一枚戒指,如果没有缘分,不用还回来。
金阿姨在台下大为感动。这场婚礼成了她暮年自由恋爱之旅的“决定性瞬间”,让她完成了许多女孩在20岁到30岁发生的转变,从追求“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”到追求“为人踏实、会照顾人、相处不累”。
75岁,恋爱上晚熟的金阿姨成熟了。
很快的,经人介绍,成熟版金阿姨认识了退休民警老顾。老顾有些木讷,打扮也比较土。两人约在茶楼,又去附近公园逛了逛,最后互相加了微信。起初她习惯性地有点嫌弃:教他跳舞手脚都不协调。但接触一段时间之后,她说服自己,老顾“为人踏实,会照顾人,相处不累”。而且老顾为人大方,第一次见面便主动提出,往后两人的生活开销由他来付。后来,中间人来打听她的心意。
“他讲他蛮喜欢我的。”金阿姨拿着手机,边说边笑。
“他说要跟你白头到老,恭喜你。”
金阿姨在老顾家
老张和玲玲走到分开的时候,宝叔在追求山口。金阿姨在几段感情里沉浮的时候,宝叔还在追求山口。如果你好奇一个人将“纯爱”贯彻到老,等待他的会是什么,那就请看看宝叔。
过去三年,宝叔一步一个脚印地追求他的女神。他拒绝了其他找上来的女人,或者说,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别人。他给山口买许多好吃的,说很多好听的,不停地讨好她,换来的是山口的反感。“一般男人受不了的。”他感到窝火,但丝毫不准备放弃。
倘若他二三十岁,偶像剧男主般的爱与忠诚将是最被女孩们珍视的品质,没房最多让人皱眉头,因为他还有未来。
可如今宝叔只有过去了。人生最后一段旅程中,深情的价值坍缩成花絮,甚至缺陷——深情的老头被认为很“麻烦”,代表着幼稚、脆弱、情绪化,在宜家,人们最不欢迎麻烦——不如一栋房子甚至一份合格体检报告能带来安全感。曾有个相亲的女人坦诚告诉他:我担心你身体不好。
他的笑容突然收住,说话时提高了音量,我身体很好,不会生毛病的!
此后在宜家,他不厌其烦地向新认识的人强调,我没钱没房子,但我从来不生毛病。这是他仅剩的优势。他讲到他的哥哥,生前不请保姆,走的时候剩下两套房子和50万现金,都留给小孩。不懂享受,他说。虽然他破产了,但老天保佑,没让他把钱送给医院。
可人不可能永远健康,将来一个人生病了怎么办?宝叔安慰自己,我不要别人救,把我送到当初上班的那医院就行,医院总会管我的。
一个普通的早晨,像往常一样,宝叔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,牛奶、酸奶、鸡蛋、肉,去山口家。没有人比他更熟那个房子。他把东西放在桌上,打开冰箱,然后一样一样塞进去。他发现厨房台面上摆着一些劣质鸡蛋,他敲碎一个,把手一甩,蛋液顺着他的手洒到地上。“你怎么买这种蛋,”他说,“这种蛋没营养的。”
宝叔在山口家
山口坐在沙发上,脸色阴沉。“现在我要批评你。”她瞪着宝叔,情绪激动,“爱是双方的,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。一个人爱,一个人不爱,两个人都痛苦。你以为人家爱我,我不爱人家,我高兴?我也希望我爱人家。我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,我也痛苦,对不对?”
宝叔认为,山口拒绝他是因为他太穷了。山口为此解释过好几次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。但宝叔想不明白。
如今,山口把话挑明了:“李医生,你现在有1000万,我也不会嫁给你!”
事实是,宝叔现在没有1000万。事实也是,宝叔如果有1000万,山口不一定不会调整她的态度,至少在宜家,让宝叔“有感觉”的女性们,不一定每一次都会放弃他。
宝叔低着头,黯然离开了山口家。他见过钱,有过钱,像流水从指缝流走了。有一次,他在市区搭公交车。车行驶过一片繁华街道。他突然抬手指向窗外,和身边朋友说,我以前有套房子,就在江苏路前面。
我三次婚姻失败,分了三次房。那个时候,谁知道房子是可以卖的?国家的房子怎么可以卖来卖去的?以前有些人房子都不要的,只要能住就好,谁想得到卖房子?册那!以前看病也不要钱,现在看病都要钱了,册那!时代变了,现在没钱、没房子,你活着干什么?
我这一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,前半生、后半生都很痛苦。
他越想越气,开始骂骂咧咧,然后像发毒誓一样,坚定地表示再也不搭理山口。过了一阵子,宝叔在宜家餐厅又碰到山口,他还是没忍住,给山口买了点心。
旁边的老人笑着问,不说不理睬了吗,又给她买吃的了?
宝叔说,吃归吃,她现在拿我当亲人,大家认识是缘分,活着开开心心,没必要做冤家。
找不到合适的人,总被嫌弃的老张时不时还会去看望玲玲,在她家吃饭,收拾花草。金阿姨与老顾的关系很稳定,今年过年还一块吃了饭。山口有时间就会去宜家坐一坐,而她的身边不缺追求者。无论圆满与否,他们偶尔会在宜家餐厅相遇。
宝叔没放弃相亲。一个下雨天,他背着书包去了人民公园。在相亲角,他找到中介。
有老太婆吗?
有的,怎么会没有。
好,你帮我登个记。
上海人吗?
是,1948年,身高1米66、67,我原来1米74,缩掉了。我是在医院里工作退休的。
你退休工资多少?
八千块。房子没有。人要脾气好一点,善良一点,稍微长得好一点。我工资全部给她也没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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