继宣告蓬佩奥（Mike Pompeo）出局后，川普（Donald Trump）又在12日公布惊人消息：提名福克斯新闻（Fox News）主持人赫格塞斯（Pete Hegseth）出任美国国防部长。

从资历来看，赫格塞斯曾在伊拉克及阿富汗服役，2度获得铜星勳章（Bronze Star Medal）及2枚陆军奖章（Army Commendation Medals），2014年开始在福克斯新闻工作，并在近年担任谈话节目“福克斯与朋友们週末版”（Fox & Friends Weekend）的共同主持人。川普在声明中称讚44岁的赫格塞斯，“一生都是为军队、国家服务的战士”、“美国优先的真正信徒”、“有赫格塞斯掌舵，美国的敌人将注意到，我们的军队会再次伟大，美国永远不会退缩”。

不过这个任命显然出乎各方预料，甚至让美国媒体大呼震惊。毕竟在此之前，各方盛传的防长人选包含与五角大楼往来密切的参议员恩斯特（Joni Ernst）、联邦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罗杰斯（Mike Rogers），以及为川普备战辩论的前众议员加巴德（Tulsi Gabbard）。与这些“有力人士”相比，赫格塞斯明显属于“非传统”的选择。

而这样的任命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，揭露了“川普2.0”的执政本质。

赫格塞斯的潜在政策方向

首先观察赫格塞斯的外显立场，基本上与川普有许多契合点。

第一就是减少海外军事存在。赫格塞斯与川普同样支持“有限干预”，主张减少美国在全球范围的军事存在，以节省资源、集中力量于国内事务。例如针对中东驻军，赫格塞斯的观点就与川普的主张一致：削减中东军力，降低在不直接威胁美国区域的军事投入，尤其是减少驻伊拉克、叙利亚的军事力量。

当然，减少中东驻军绝不等于放弃支持以色列。川普虽然宣称“不要战争”，但从美以长期战略结盟的态势来看，不论谁上台都只能放任以色列屠杀，尤其川普已经任命支持併吞西岸的前阿肯色州州长赫卡比（Mike Huckabee）出任美国驻以色列大使，“支持以色列等于支持中东和平”的叙事又能说服共和党选民，在这种背景下，加沙战争恐怕真的要等以色列“杀够了”才能停下。

以色列耶路撒冷2024年11月6日出现祝贺川普当选的大型广告板（Reuters）

第二是要求盟友提高国防支出的负担比例。由于赫格塞斯长期批评美国在北约、印太的安全支出过高，与川普的一贯主张相同，因此上任后可能配合推动相关政策、施压盟国承担更多防务支出。例如要求北约和其他盟国增加国防预算，以减轻美国的财政负担，甚至可能重启对日对韩防务协议的审视，要求两国承担更多费用，以降低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军事支出。

再来是增强边境安全和反恐部署。当然，这看似与国防部的业务范围相距较远，但因赫格塞斯一贯主张对非法移民採取强硬立场，这点也与川普的大选主轴相符，所以担任防长后，赫格塞斯可能视边境安全为国家安全的重点任务，并调动资源加以保护；而虽说近年美国的恐怖主义威胁已有所减弱，但赫格塞斯出于“反恐战争老兵”的关注，仍可能强化国防部在国内反恐事务上的支援，并通过联邦和地方彼此协同来保护美国本土安全。

整体来说，赫格塞斯虽然没有担任高级军职、也缺乏政坛的长期历练，但在“美国优先”的立场上，确实与川普不谋而合，既强调国家利益先于国际事务，更支持减少海外干预，包括降低不必要的驻军、对盟友施加更大军事分担压力、聚焦边境安全和国内防务。

美国前总统川普2024年8月27日在Truth Social上通过一则视频宣布，正式售卖一套新的“NFT数码交易卡”（非同质化代币），命名为“美国优先系列”（America First Collection）。（Truth Social@realDonaldTrump）

川普到底想要什么

而从这点出发，或许就能一窥川普的防长任命考量。

首先，川普的对外政策向来有高度的不确定性，许多选前承诺也不过是为胜选而说的民粹语言，任命赫格塞斯不能说明未来政策走向已定，但这个任命至少能马上起到一个作用：回应保守派选民的政治期待。

如前所述，赫格塞斯不仅是军人出身的媒体人，也已在福克斯新闻建立某种保守派意见领袖地位。他对国防议题的评论往往代表保守派选民的观点，川普选择赫格塞斯担任国防部长，将能满足某些保守派选民对于“非传统”领导层的政治期待。

第一就是“以外行冲撞建制派”，对某些保守派选民来说，华盛顿建制派不仅效率低下、还是腐败根源，川普选择赫格塞斯正好迎合这部分选民的政治诉求，即打破传统精英对于关键岗位的垄断；第二就是增强民粹主义色彩，赫格塞斯的媒体人身分符合选民对于国防部的“亲民”风格期待，也符合他们对川普民粹主义风格的偏好。

图为2024年10月31日，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、前总统川普（Donald Trump）于新墨西哥州举行集会。（Reuters）

再来就是赫格塞斯出身福克斯新闻的特殊身分。众所周知，福克斯新闻在美国保守舆论长期扮演重要角色，更是川普执政时期的重要媒体支持力量。而赫格塞斯不仅是福克斯新闻主持人，更是一位公开的川普支持者，曾多次在节目中维护川普的政策和立场，自己也因此成为保守板块中的代表性声音。川普如今的选后任命，当然不能排除论功行赏、甚至投桃报李的直接考量。

且作为福克斯新闻资深主持人，赫格塞斯具备良好的公众沟通能力，未来可能在国内外政策方面，尤其针对国防政策的解释和宣传上，对川普政府起到支持作用，帮助缓解政策的公众压力，并利用自己与福克斯新闻的密切关係，加强政府的媒体话语权，利用自身媒体资源提升政府的舆论优势。

接著或许是川普最看重的：确保国防部的忠诚度和政策一致性。回顾川普第一任期，其实曾与国防部发生不少摩擦，尤其是国防部官僚们，前后都对川普的决策提出各种异议。因此在新一届政府中，川普可能更注重防长的忠诚，而非传统的经验背景。

而赫格塞斯作为川普的长期支持者，又缺乏共和党、五角大楼的政治根基，基本上就任后也只有川普能依靠。从这个现实来看，赫格塞斯别无选择必须在关键政策上与总统立场一致，确保政策执行符合川普想法，尽可能避免来自“建制派”的掣肘，同时控制国防部的内部异议。

当然，川普任命赫格塞斯不是没有潜在风险，且前述优点就是最可能的现实缺点：赫格塞斯缺乏国防管理经验。

从资历来看，赫格塞斯未曾担任高级军事指挥职位或国防管理岗位，缺乏对于大型军事组织的管理经验，对政策执行的细节掌握恐怕也相当有限，未来可能难以处理军事管理业务。且五角大楼具有高度专业化的官僚体系，对非专业背景的领导可能产生抵触情绪，赫格塞斯若无法协调内部利益和达成共识，可能影响国防政策的实施效率。

当然，“美国优先”政策的推动也可能触发其他风险，包括减少对于盟友的防务支持、要求盟友增加分担，都可能引发美国与盟国的外交摩擦，长远来看也可能削弱美国在国际联盟中的领导地位，并让“多极化”趋势推进得更明显。中东就是一个明显案例，沙特之所以在近年强化与中俄的互动、并在2023年选择与伊朗复交，关键就是美国决定撤出中东，无法再为海湾阿拉伯国家提供足以抵御伊朗威胁的安全保障与承诺，导致沙特开始寻求欧亚其他大国合作，以平衡对美依赖。

不过无论结果如何，任命赫格塞斯担任国防部长，都体现了川普的“非传统”政治风格，也反映了新总统的政治意图：满足部分保守派支持者期待、贯彻“美国优先”的政策姿态、减少建制派干预乃至控制五角大楼。显然，在自己已到最后一任、这次又横扫全美的情势大好下，“川普2.0”更有底气也更有动机，任命自己想用、又确保听话的人，来实现第一任的未完待续，而赫格塞斯既是典型案例，也可能不是唯一孤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