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三任董座遭调查,贵州茅台酿出舌尖上的腐败味?
资料照片：中国辽宁沈阳市一家超市陈列的茅台酒。
中国“国酒”贵州茅台管理层的清廉问题再掀热议，继两任前董座袁仁国、高卫东因贪腐落马后，卸任不到一年的原董座丁雄军近日也传出遭调查。贵州茅台酒价、股价双双走跌之际，五年内三位董座连爆丑闻。市场观察人士说，贵州茅台形象受损虽不影响其销量，但仍再次凸显其背后“以酒谋私”或政商间暗藏的庞大利益链。
贵州省纪委监委上周四(1月2日)发布消息称，该省的市场监督管理局党组书记、局长“丁雄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”，正接受监委的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。
舌尖上的贪腐屡禁不止
现年50岁的丁雄军于2021年8月从贵州省能源局调任贵州茅台董事长，直至2024年4月底卸任。他被称为自1951年以来茅台酒厂最年轻的掌舵人，任职期间以“创新”和“改革”闻名。他推动了多项突破性举措，包括跨界推出酱香拿铁、茅台冰淇淋等面向年轻消费群体的产品，以及大力推进直营渠道。这些举措在拓展市场的同时，也引发了外界褒贬不一的评价，批评者认为这可能拉低了茅台品牌的调性，同时拉高了直销占比。
丁雄军落马原因至今不明，但多日来，中国微博网民揣测连连，例如，河南网民“大英雄小英雄”就留言问：“是当了(茅台)董事长变贪污了，还是本来就贪污(才)当了(茅台)董事长?”
在丁雄军落马的具体原因尚未公布之前，中国网民更关注的是他成为贵州茅台近年来落马的第三位董事长。此前，前两任董事长袁仁国和高卫东分别于2019年5月和2022年5月因贪腐问题被查。而据《界面新闻》1月3日的不完全统计，自2018年5月茅台开展大规模反腐行动以来，过去六年间被查处的高管已多达23人。特别是在贵州省针对茅台进行专项整治的前两年（2018-2019），有关部门查处了167起利用茅台酒谋取私利的问题，共处理180人，其中116人受到党纪处分。尽管茅台反腐行动已持续多年，贪腐问题却似乎屡禁不止。这也引发了公众对“舌尖上的贪腐”为何难以根治的深思。
中国商界人士直言，茅台一直是政商界往来的“硬通货”，不管是应酬、馈赠或行贿都用得上，就算明面上有三公消费的限制，但商界跟高官往来暗里还是得喝上几瓶助兴。
现流亡德国的王守峰原是河南首峰建筑劳务有限公司的包工头，曾带领几十号工人，承包当地电业、水利局处的工程，直到被拖欠工程款，且去年因资助人权律师而遭锁定、严厉打压，最后被迫于去年底远走中国。
茅台是政商往来的“硬通货”
他说，建筑开发行业大老板若出事，向官员行贿或被索贿千万、甚至上亿人民币是唯一的出路，而应酬往来时，高价茅台更是基本款，且为了低调，他的建筑界友人还会把茅台酒装在矿泉瓶子里，以免过于招摇。
王守峰告诉美国之音：“我们那些(开发商)朋友要是请官员喝酒的话，都是那种饮料瓶、矿泉水瓶里边装茅台，就是瓶子是1块钱(人民币)的瓶子，茅台都是几千块、上万块钱的茅台，都是这样喝酒。”
王守峰痛批，中共贪腐胃口无止尽，他的一个开发商友人的公司被查帐时，竟遭地方纪监委擅自转走7000万人民币的款项，还威胁对方不能提告，否则就发动检察院罗织罪名并判刑。
他还说，为满足中共贪官的胃口，除了茅台酒，商人行贿的办法五花八门，因为“谁能行贿，谁就安全，谁不行贿，谁就不安全。”
最经典的案例是中国官媒《央视》在2020年披露的原贵州副省长王晓光的贪腐案。王晓光于2018年被“双开”，并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。据报道，他不仅贪污金额高达逾2亿元人民币，家中还藏有4000多瓶茅台酒。更令人瞠目的是，在听闻风声后，他竟试图销赃，将一批最贵的茅台酒疯狂倒入马桶。这一细节当时引发舆论热议，成为茅台酒与腐败问题纠缠不清的经典象征之一。
除了政商往来的“硬通货”，茅台酒价近年水涨船高，也衍生庞大的利益空间。
茅台酒转卖利润诱人
以主力产品53度的飞天茅台为例，出厂价仅1163元人民币(约163美元)，市场指导建议价也只有1499人民币，但因一瓶难求，经销商的卖价去年2月中旬曾飙升至每瓶3000元人民币，就算近几个月来连跌至2200元人民币的水位，但这中间每瓶转手的利润还是近千元。
一位因议题敏感、不愿具名的白酒行业知情人士就告诉美国之音，因为如此诱人的市场利润，在袁仁国任内，贵州茅台就屡屡发生，原厂涉入假酒制造环节的事件，包括高层授意流出原厂酒瓶、包装、激光防伪标签和纸箱等包装材料，并将包装产线外包，“留一个后门上下其手”，以供制造各种价位、尤其是高价位的假茅台酒来赚取厚利。
除了假酒泛滥，贵州茅台长年沿袭的这种“价格双轨制”也让经销商起了囤货惜售的心态、更招致黄牛炒货、串货等乱象，引发消费者诟病并呼吁“完全直营，统一全国售价1499元(人民币)”，以削减中间商利润，让人人喝得起。
不过，对此建言，微博网民普遍也认为，可能性很低。
浙江网民“兜风风兜”1月3日就留言回应，“别做梦了，你能撼动核心利益集团？宁可茅台倒闭，也不会让你买到(人民币)1499的茅台。”
另一位浙江网民“寂寞梧桐xyu”也回说：“茅台销量取决于产量，人家两千四(人民币)都能卖脱销，凭什么卖一千四(人民币)？”
贵州茅台形象受损仍热卖
茅台酒的高获利也让酒厂经营权成为管理高层搞政治攀附、捞政治资本的工具。
以两位落马的前董座袁仁国、高卫东为例，他们除收贿、非法增加供量外，还将经销权私相授与家族近亲或其他高官亲族等，种种利益输送让茅台酒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。
对此，中共的机关报《人民日报》2020年7月中曾发表题为“变味的茅台，谁在买单？”的评论文章，点名茅台成为“权力的供品”，还强调“酒是用来喝的，不是用来炒的，更不是用来腐的”，使得当时贵州茅台的股价一度应声重挫。
袁仁国于2021年9月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，但两年后于狱中猝死，而高卫东去年2月也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，现服刑中。
茅台贪腐虽是个人操守问题，但位于台北的中华白酒研究协会理事长林政纬说，茅台背后的贪腐结构也脱不了干系。
林政纬告诉美国之音：“这个酒(茅台)卖得太好，它利益非常的庞大，导致大家都想从中分一杯羹，董事长也很难从这个利益结构全身而退，你能坐到那个位子，必须靠着多方的势力，后台要够硬。但是你坐上去之后就是要让大家赚钱，可是这样就贪腐了。你(若)有把柄在中央的手上，如果有人想把你斗争下来，也很容易，这个位子不好坐。”
不过，他说，即便贵州茅台染上贪腐形象，销量仍不受影响，因为最近这十多年来，酱香型的茅台已攻占中国白酒的武林盟主地位，是中国人习惯的口味，也取代40年前、清香型的山西汾酒和之后一度流行的浓香型五粮液。
根据贵州茅台1月2日发布的营收公告，贵州茅台2024年全年预计实现营业总收入约1738亿元人民币，同比增长约15.44%；预计实现归母净利润约857亿元人民币，同比增长约14.67%。
茅台酒价跌势“真的猛”
林政纬说，中国白酒市场庞大，但完全依靠内需市场在撑，因为包括茅台在内的中国白酒品牌都还走不出中国，除了外国人不喜其火辣口感外，中国品牌也未大力推广，包括介绍制程或办品酒会来推广茅台等白酒文化。
至于茅台的溢价太高，他认为，是因为茅台已渐成一项投资标的，真正的开瓶率可能不到20%，酒价也跟股票一样，有涨有跌，不过，随着中国经济近来的通缩风险升高，消费降级下，茅台酒价已逐渐走跌，毕竟如已故的中国前总理李克强所揭露的，中国有6亿人口的月收入仅有1000人民币，人民币两三千一瓶的茅台不是人人喝得起。
美国之音周日(1月6日)通过抖音向一家位于陕西的茅台经销商询价，该商家坦言，当日飞天茅台的行情在每瓶2290元人民币左右，而且“一天一个价”，但他建议等到酒厂1月10日左右放量再买，因为茅台“涨也涨不了个啥，但跌起来那可是真的猛”，商家也不建议再此时抄底投资，尤其不少抖音酒类博主研判，茅台酒价恐继续下探至每瓶2000元人民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