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万村庄欠了9000亿!揭中国“小村巨债”危机
中国农业农村部调查发现,截至 2019 上半年,中国全国 70 万个行政村总和债务高达 9000 亿人民币 图:视觉中国
《中国新闻週刊》 4 日报导揭露,据中国农业农村部调查发现,截至 2019 上半年,中国全国 70 万个行政村总和债务高达 9,000 亿人民币,负债情况不仅出现于农村村落,就连都市也是如此,平均各村级组织负债近 130 万人民币。中国学者直言“小村巨债”情况已经是中国振兴农村的巨大绊脚石,村级债务增长问题迫在眉睫,中国政府必须研拟手段因应。
2020 下半年,中国农业农村部指示各级干部必须统整各村负债金额,中国中部某省份村干部周向前(化名)透露,其所在村庄总债务达 200 万人民币,其中有数十万元是自 1990 年至 2006 年全面取消农业税时期所产生的欠款,学者将此欠债称为“传统村级债务”、“旧村级债务”等。
“原来农业税费任务重,不少农户无法上缴税费,只能依靠村集体为农户垫付税费,借款完成税费上缴任务。”周向前说道,数十年来,部分农户经济渐渐好转,能够还款,不过少数农民仍无力支付欠款,因此致使债务延续至今。
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吕德文曾赴中国各地针对“村级债务”进行田野调查,他解释,目前村级债务中,有绝大部分均是税费改革前就已形成的旧村级债务。当中也有村落为完成上级经济考核任务而举债设立企业所产生。
华南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黄岩就举例,湖北省某村曾于 1990 年接获上级要求必须于当地兴办企业,但 3 间企业经营不善均在 1 年后破产,产生共 21 万的村级债务。
吕德文提到,旧村级债务债权人构成複杂,村落集体向银行、信用社与民间机构进行借贷,先前《村级债务的“堵”与“疏”》一书中就警告,中国村级债务规模在农村税赋改革前就已高达 3,600 亿人民币。而在税费改革后,欠款利息停止计算,欠款人只需偿还本金,但部分地区因本金高昂,目前仍被债务追逐,无法还清。
在周向前所任职的村落,村级债务不仅仅来自旧债,更多的是来自 2006 年后全面取消农业税后所形成的债务。《中国新闻週刊》披露,该村落现有的翻新房舍、绿树成荫及整洁道路,建设背后都是高昂的负债金额。
《中国新闻週刊》解释,中国取消农业税后,国家公共资源是以项目方式向村落提供。黄岩分析,中央政府为保障资金注入后能看见建设成效,会要求地方政府负担 30% ~ 60% 款项,而村庄也不例外,但许多村庄并无力负担建设配套资金,因此只能採取举债、欠款等方式争取建设,村级债务因而产生。
周向前举例,其村落在 2006 至 2018 年间施行道路整建政策,总长度约 19 公里,投资金额 600 万元人民币,儘管每公里获中央政府补助 20 万元人民币,但村落仍需自筹约半数资金,因而形成村级债务。另外,有部分建设是专案验收后,才可取得上级补助,许多村落必须事先筹募资金代垫。
在建设性债务外,兴办企业所造成的经营性债务也是一大隐忧。《中国新闻週刊》指出,经营性债务仅在长三角、珠三角等都市地区,根据浙江省丽水市农业农村局吴玉萍表示,截至 2022 年 6 月,丽水市共有 986 个村庄存有村级债务,总额近 6 亿人民币,经营性负债将近 3.7 亿占比约 63 %。不过,丽水市诸多经营性负债为投资借款,具有一定清偿能力,无立即风险。
《中国新闻週刊》透露,并非所有经营性债务均能透过投资获取收益还款,一旦经营不善,更可能陷入债务深渊。黄岩透露,广东部分村庄为发展经济,向银行借贷兴建工业园区,却面临招商不顺、经营不善的窘境,导致庞大村级债务产生。
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王丽惠指出,建设性债务主要来自各类拖欠工程尾款,为无息债务,债权人主要为工程行业主,王丽惠解释,许多村庄会要求建设公司事先垫款建设,由于建设工程的获利空间大,因此建设行老闆会容许村庄欠款,再以分期方式付清。
相较无息的建设性债务,经营性债务向商行、信用社的借款则为有息债务,更加棘手。吕德文指出,经营性债务持续增长将会导致连锁反应,由于各地村庄为活络当地经济,会投入更多资金,便会使得债务如雪球般越滚越大。
各村落大力兴建诸多非必要设施,酿成庞大债务。 图:取自中国人民银行官网
“产生钜额新村级债务的原因不在资源本身,而是资源落地后的运用方式。”黄岩表示,旧村级债务是一种“资源挤压型负债”新村级债务则是一种“资源输入型负债”,是自 21 世纪以来国家大规模将资源投入农村过程中,所形成的一种异化结果。
“在我调查的村落中,许多背负庞大债务的,均是受形式主义工程所害,导致欠债。”吕德文透露,许多村落承担地方示范任务,大力兴建高楼大厦、开发旅游景点与整治环境,对于美好居所的想像,产生许多不必要建设。
黄岩提到,湖北省某村庄原先为居民 1,500 人的传统农业村庄,因当地就业机会缺乏而导致人口外移,不过截至 2019 年底,该村落负债竟高达 270 万元人民币,负债原因便是村庄建设办公大楼与整治环境所导致,而兴建高楼主因并非为提升当地机能,而是为交出“亮眼”成绩所拟定的建设计划。
王丽惠解释,村庄基础建设会直接影响村民感受,村民评价攸关村干部是否能成功连任,为此,村干部即便借款,也会积极兴建高楼、整治环境,且为富丽堂皇,往往会超支。此种“表面工程”成为新村级债务中的重要因素,但却无法停止。
“新村级债务形成的另一格根源,便是村级产值低落,但农村基础建设欠款过多。”黄岩补充,许多农村在 1990 年代可能仅需一条土路便可,但现今却追求拚命建设。周向前坦承,村级债务致使其他项目在推动时面临种种阻碍,村干部成日担忧债务问题,他提到“债务若不化解,整座村落如同僵化,无法发展。”
《中国新闻週刊》提到,近年来也有许多建设行老闆因债务纠纷,与村庄对簿公堂,更导致村委会等行政体系效率低落,陷入停滞。
《中国新闻週刊》指出,如何化解债务已成为各村庄的目前首要难题。根据农业农村部统计,截至 2019 年底,浙江省已全面消除集体经济年收入低于 10 万元人民币、经营性收入低于 5 万元人民币的薄弱村。但王丽惠指出,除江浙沪、珠三角等地,全中国仍有许多村庄集体经济低于 10 万元人民币。
周向前举其所属村落为例,该村庄集体收入低于 10 万元人民币,还款能力薄弱。目前正积极寻求外部资金以偿还债务,如卖地还款等方式。此外,村干部也会协调各界有力人士资助,藉以凑出即将到期的债务。
不过,吕德文提到,部分无还款能力的村落,只能透过不断兴建投资项目,以新债偿还旧债,陷入恶性循环,导致债务陷入无底洞。“其实就是挖东牆补西牆”王丽惠形容,当部分村落以投资作为弥补债务黑洞的挽救方法,雪球将会如滚动学球般,越加庞大。
王丽惠点出,透过“项目投资”还债的方式,也会影响各村落建设资源失衡。仅款欠债,但拚命建设指使绩效颇佳,容易吸引上级认同,因此会得到越多建设资源;反观,同样身负庞大债务但缺少资源村落,无法获得更多建设投资,陷入债务无法化解、村庄停止发展的两难。
“小村巨债”的难题,引起中国各界关注。部分地方政府已有问题意识,试图针对各级干部、建设绩效、考核作业层面下手,希望缓解困境。《中国新闻週刊》提到,除解决现有债务,如何从源头遏止新债务再产生,也需中国政府上下通盘省思。